两架“歼６乙”飞机的辨析

坐落在北京市昌平县大汤山的中国航空博物馆里收藏有一架机号为14121和一架机号为14025的歼6飞机，这两架飞机的说明牌上介绍这两架飞机均为国产歼6乙型飞机。但是仔细观察，这两架飞机的外形特征略有差别。这两架飞机真的都是“歼6乙”飞机吗?歼6乙型到底是一种什么飞机呢?这还要从20世纪50年代末期，我国引进苏联米格—19歼击机说起。

歼6乙型飞机发展历程

在苏联于1955年3月开始装备米格—19歼击机后不久，1956年6月，当时的二机部和航空工业局就计划开展米格—19喷气式超声速歼击机及其发动机的仿制，并着手开始了准备工作。1957年10月，中苏两国签定协议，由苏联向中国出售米格—19飞机的制造技术，并提供全套技术资料、样机和部分散装件、成品附件。当时该机有米格—19C型(以机炮为武器的昼间歼击型)、米格—19n型(以机炮为武器的全天候截击型)、米格—19nM型(完全以导弹为武器的全天候截击型)这三个型别，为了满足空军昼间制空和夜间拦截的需要，我国先后购买了三种型号的飞机和发动机的整套图纸进行了仿制。其中沈阳飞机制造厂仿制的米格—19n型飞机被称为东风103，装备部队后称为五九式甲型飞机，后被正式命名为歼6甲型飞机，是我国生產的第一种喷气式超声速歼击机。而南昌飞机制造厂仿制的米格—19nM型飞机被称为东风105，装备部队后称为五九式乙型飞机，后被正式命名为歼6乙型飞机，是我国生产的第一种也是唯一的一种全天候纯导弹截击机。

1959年3月21日，当时的航空工业局决定将米格—19nM型飞机的仿制和批生产任务交由南昌飞机制造厂承担，到1960年9月，采用自制零件的东风105飞机开始进行部件装配。而就在中国进行米格—19飞机仿制生产的过程中，中苏两国关系严重恶化，苏联中止了技术援助并撤走专家，同时停止提供飞机的原材料和零配件。种种原因使米格—19飞机仿制全面陷于困境。由于飞机出现重大质量问题，数百架总装好的米格—19飞机被积压在工厂里而不能交付部队使用。为了扭转这种混乱局面，1960年年底航空工业开始了全行业的质量整顿工作，因此东风105飞机的生产就停顿下来，没有继续总装和试飞。直到1963年，航空工业科研生产走上正轨之后，采用自制零件的东风105飞机才又重新开始进行试飞，1964年首批歼6乙型(东风105)飞机交付部队，到1967年6月22日正式停产，歼6乙型飞机共生产了19架。

由于歼6乙型飞机是仿制米格—19nM飞机而成的，所以外观与米格—19nM飞机是一样的。飞机全部以四枚空空导弹为武器，没有装备航空机炮。这也是受到20世纪50年代中期到20世纪60年代中期世界上流行的“要导弹不要机炮”、“航空机炮无用论”的思想影响。受此影响，美、苏等国在新机上纷纷取消了航空机炮，只以空空导弹作为武器，米格—19nM飞机正是当时这种思想的产物。为了保证歼6乙型飞机能够全天候作战，飞机的进气道唇口上缘和进气道中央有玻璃钢罩，内装Pn—2Y截击雷达的天线。机翼前缘上安装了四个前伸的固定导弹发射架，可携带四枚采用无线电波束制导的霹雳—1空空导弹。尽管歼6乙型飞机所挂载的霹雳—1导弹性能很差，但中国空军正是由此从以航空机炮为主要武器过渡到以空空导弹为主要武器的，歼6乙型飞机在中国空军飞机装备发展历史上具有里程碑的意义。

14121号真面目——经过返修的歼六甲型飞机

以上就是我国歼6乙型飞机试制及生产的大致过程。然而对比中国航空博物馆里收藏的14121号歼6飞机，其外观上与苏联的米格—19nM飞机却存在着几处比较明显的不同。14121号歼6飞机的左、右机翼翼根处各安装有一门航空机炮，而米格—19nM飞机是没有机翼机炮的。14121号歼6飞机在垂尾根部有一个减速伞舱，而米格—19nM飞机在垂尾根部是没有减速伞舱的，其减速伞舱设在机腹部。而歼6乙型飞机的生产期间是1960年到1967年，在1967年歼6乙飞机停产之前生产的歼6各型飞机均没有在垂尾根部设有减速伞舱，直到1968年开始设计的歼6III型飞机的时候才，首次将减速伞舱由机腹上移至垂尾根部，这说明在生产歼6乙型飞机之际，中国才刚刚开始使用装备减速伞的飞机，自然缺乏改进放伞位置的经验，因此歼6乙型飞机不可能在生产期间进行改装减速伞舱。尽管14121号歼6飞机与米格—19nM飞机一样在机翼前缘有四个前伸的武器挂架，但外侧的两个挂架与内侧的两个挂架明显不一样，而米格—19nM飞机的四个前伸挂架则外形基本相同。此外，在14121号歼6飞机的机头下方还能看到米格—19nM飞机所没有的敌我识别器的天线。因此，笔者最初认为该机不应该是一架歼6乙型飞机，应该是一架歼6新甲型飞机。然而在对比多张歼6新甲型飞机的历史图片后，笔者发现14121号歼6飞机与歼6新甲型飞机还是存在着一些差异。首先，歼6新甲型飞机的翼根机炮是30毫米口径，而14121号歼6飞机的翼根机炮却是23毫米口径的。另外机身侧壁的钢制防焰板大小也不相同。歼6新甲型飞机的防焰板面积较大，而14121号歼6飞机的防焰板面积却较小。由于翼根机炮和防焰板的不同，笔者认为可以排除14121号歼6飞机是歼6新甲型的可能性，尽管该机和歼6新甲型飞机有很多的相同点。那么14121号歼6飞机会不会是换装了23毫米口径机炮的歼6新甲型飞机呢?由于防焰板是直接铆接在机身侧壁上，拆除、更换防焰板是非常困难的，况且大面积的防焰板完全可以起到小面积防焰板的作用，毫无更换的必要。因此14121号歼6飞机机身侧壁上的小面积防焰板一定是原来就具有的而非后来更换的。这也就证明了14121号歼6飞机不是歼6新甲型飞机。

那么14121号歼6飞机是什么型号呢?通过对大量歼6甲和米格—19n、米格—19nM型飞机图片的对比分析，笔者认为14121号歼6飞机应该是一架歼6甲型(东风103)飞机。这时可能会有读者提出疑问：14121号歼6飞机和中国航空博物馆内收藏的那架歼6甲型飞机外观除了翼根机炮和防焰板面积大小相同外，其它的差别却很大，特别是歼6甲型飞机的背鳍较小而14121号歼6飞机的背鳍却较大。我们知道，歼6甲型是我国仿制的米格—19n型飞机，而米格—19n型飞机却是较小的背鳍，这该如何解释呢?笔者认为这还要从我国仿制米格—19n型飞机的历史说起：当时在仿制时期正处于“大跃进”时期，米格—19飞机在生产中出现了严重的质量问题，不得不停顿下来。1960年11月，国防工业委员会主任贺龙视察沈阳飞机制造厂鉴于工厂当时的混乱状态，决定工厂马上停产，开展全面质量整风。要求“要原原本本的按苏联图纸从头

开始，重新试制，不要修修补补，搞改良主义，要下决心一刀两断”。据此，航空工业局决定沈阳飞机制造厂重新试制米格—19C型飞机。经过努力，1963年12月5日，经国家鉴定委员会批准定型，优质的米格—19C型飞机正式开始批生产，从而结束了航空工业多年来制造不出优质作战飞机的局面。这就是我国航空史上著名的歼6飞机优质过关事件。在试制米格—19C型飞机的同时，沈阳飞机制造厂还对因质量问题积压在工厂里的仿制米格—19n型飞机而成的歼6甲型(东风103)飞机进行了返修。返修工作从1962年持续到1964年，共交付给空军66架。鉴于歼6甲型的这段历史，笔者认为14121号歼6飞机应该是一架经过返修的歼6甲型飞机，当时返修时很可能有一部分采用了制造合格的米格—19C型飞机的后机身取代了不合格的米格—19n型(东风103)飞机的后机身。而米格—19C恰恰具有較大的背鳍。利用增大背鳍的方法可以增加阻尼力矩，从而改善飞机的航向稳定性。这种具有大背鳍、无垂尾根部减速伞舱特征的歼6甲型飞机在国内的西安航空博物馆、南京航空航天大学都可以看到，也可以从侧面作为佐证。

因此，确认14121号歼6飞机是一架经过返修的歼六甲型飞机而不是歼6乙型飞机，就可以解释为何该机会有翼根机炮和垂尾根部减速伞舱，同时也可以解释为什么机头下方会有米格—19nM飞机所没有的敌我识别器天线。这里还有一个有意思的问题就是14121号飞机会不会是中国航空博物馆为增加展品种类而自己用歼6甲飞机改造的呢?笔者认为这种可能性是可以排除的。一个原因是从该机外观上看显然是专业飞机工厂制造或改装的，而非航空博物馆的能力所能达到。另一个原因是，北京航空航天大学校内的航空馆内有一架与14121号飞机有着同样四个前伸的武器挂架的14025号飞机(现存于中国航空博物馆内)，中国航空博物馆应该不会到北航去改造别人的飞机藏品。

14025号——存世不多的歼6乙型飞机

既然14121号歼6飞机不是歼6乙型，那么是否有歼6乙型飞机留存于世呢?毕竟歼6乙型飞机只生产了区区19架而已，是否早已湮灭在历史的尘埃中了々这时，上面说到的北京航空航天大学校内的那架机号为14025的歼6飞机落入笔者视线。猛一看14025号歼6飞机与14121号歼6飞机的外观几乎一样。同样有机翼前缘的四个前伸的武器挂架和垂尾根部的减速伞舱，但唯独没有翼根机炮。会不会这是拆除了翼根机炮的歼6新甲型飞机呢?答案是否定的!一个小小的装置证明了该机的翼根机炮是本来没有安装而不是后来拆除的。这个小小的装置就是在靠近机翼根部的机身处的钢制防焰板。我们知道，歼6飞机为了防止翼根机炮在射击时炮口喷出的高温火焰烧坏机身侧壁的硬铝蒙皮，在机身侧壁相应位置各铆接有一块钢制防焰板。可以看到14121号歼6飞机有此防焰板而14025号歼6飞机却没有，由于防焰板是直接铆接在机身侧壁上，如果14025号飞机翼根机炮是后来拆除的，那么防焰板肯定仍然会保留而不会拆除，因为拆除防焰板既非常困难而又毫无必要，故此可以确定14025号歼6飞机本来就没有翼根机炮，这样一来14025号歼6飞机就不会是歼6新甲型而应该就是歼6乙型飞机。据此我们不但可以确认14025号歼6飞机是歼6乙型飞机，而且还可以推断出歼6乙飞机在服役过程中根据需要还进行了减速伞的改装。另外，从机翼前缘外侧前伸挂架的外形来看应该不是用来挂载霹雳—1无线电波束制导导弹而是用来挂载霹雳—2红外导弹的，这又与米格—19nM飞机有所不同。这应该也是飞机在服役过程中进行的改装，对此笔者有两种推测：一种可能是该机机头雷达罩内依然安装歼6乙的Pn-2Y截击雷达，内侧挂架挂载霹雳—1无线电波束制导导弹，外侧挂架挂载霹雳—2红外制导导弹。另一种可能是该机机头雷达罩内雷达改为射雷—2单脉冲式雷达，其内侧挂架应该只是挂载火箭发射器，外侧挂架挂载霹雳—2红外制导导弹。

14025号歼6飞机长期默默停放在北京航空航天大学的角落里，身在深闺人不知，以至于当年中国航空博物馆筹建之初收集歼6各型展品时未能将其发现，结果误以14121号歼6飞机为歼6乙型。当然现今14025号歼6飞机的历史价值似乎已经被中国航空博物馆所发现，航空博物馆已经用自己的一架歼6III型飞机与北京航空航天大学交换而获得了该机。遥想当年，14025号飞机与14121号飞机曾一起在空一师这支王牌部队里保卫过中国的夜空，而如今14025号飞机与14121号飞机又可以并肩而立，一起见证那一段难以忘却的光荣往昔。

责任编辑：伟　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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