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汗工厂：美国历史的沉疴

报告补救性法律措施，防止止雇员因火灾、不卫生状况和职业病而遭生命危险或丧失。”该委员会深入调查，其最后报告有助于纽约州劳工法的现代化，从而使该州后来成为全国劳工改革最先进州之一。1900年成立于纽约的国际女子服装工人工会也因此事件而得到发展壮大，后来在改善血汗工厂工人的劳动条件、争取工人的医疗保险、养老金等福利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一名工会活动家因此说：“工人们拯救自己的唯一办法就是开展强大的劳工阶级运动。”

由来已久的血汗工厂

三角公司火灾后，“血汗工厂”这个词语在全美国范围内显得更加动人耳目。“血汗工厂”的英语原文“Sweatshop”，最早用于成衣业，后泛用于其他行业，汉译应为“汗水工厂”。但美国人对汗水也看得很重，视之为艰巨劳动、艰苦生活的象征，何况不少工厂流血以至致命的工伤事故也确实时有发生，所以译为“血汗工厂”也恰如其分。

美国政府曾先后制定多项劳工法，如《公平劳动标准法》（亦称《工资工时法》）、《童工法》、《职业安全和卫生法》、《农业季节工人保护法》等。根据美国劳工部和总审计局为血汗工厂所下的定义，凡违反一项以上联邦或州劳工法的工厂就是血汗工厂。在血汗工厂，工人工作时间长（有的一天长达16或18小时），报酬低于国家规定的最低工资，加班不发加班费，有的还强制工人回家加班（如缝纫）；非法雇佣14岁以下（普通工厂）、16岁以下（矿山和采石场）的童工；工人身处不安全环境，如空气污浊、鼠害成灾，或有有毒物质、火险隐患，而有损健康甚或导致生命危险，发生工伤事故则不予赔偿；在生活上虐待雇员，众多工人挤住窄小房间。

血汗工厂在美国由来已久，早在19世纪90年代和20世纪初，就有一批“扒粪者”——作调查性报道的记者公开揭露此类工厂的黑幕，如雅各布·里斯的《另一半人如何生活》、厄普顿·辛格莱的《屠场》等书都引起了强烈反响，甚至促使政府制定有关律法。而废奴主义者也早就发现血汗工厂与奴隶制度的相似之处，因而呼吁在废除奴隶制的同时废除包括血汗工厂在内的所有劳役。

整个20世纪的美国历史，实际上贯穿着持续不断的反血汗工厂运动。从有关组织之多就可知这个运动规模之大：“全国反血汗工厂动员组织”，“合作美国”，“国际女子服装工人工会”，“经济和社会权利中心”，“劳工权利运动”，“血汗工厂战士”，“血汗工厂观察”，“芝加哥血汗工厂工作小组”，“无血汗工厂社区”，“反血汗工厂音乐人”，“在此联合！”等等，无不把矛头指向血汗工厂，反对工业生产领域内的歧视和剥削行为。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反血汗工厂学生联合会”。该组织成立于1997年，成员包括250多所美国和加拿大大学，被公认为这两个国家最大的反血汗工厂团体。积极参与活动的是—大批血气方刚、渴望世界变得更公正，更平等的大学生。该组织的宗旨是“与劳工阶级斗争紧密配合，为反对我们社会内及我们自身的种族歧视、性别歧视、同性恋歧视、等级观念以及其他压迫形式而奋斗”。显然，他们将血汗工厂视为所有社会不平等形式的代名词，而血汗工厂事实上也正是贪婪、歧视、压迫和剥削的集大成。

反血汗工厂学生联合会配合有关工会、社区展开多种活动，反对美国和其他国家血汗工厂（或公司）歧视、压迫和剥削工人的行为，如支持塔可钟快餐公司农场劳工增加工资的要求，抗议可口可乐公司对哥伦比亚工会组织者的迫害，就多米尼加共和国恒适服装血汗工厂问题向恒适董事会成员、卡内基国际和平基金会主席玛索斯提出抗议，等等；2000年还另成立“劳工权利联合会”，专门调查世界各地大学校服工厂的劳工情况。

尽管反血汗工厂运动的浪潮—直没有停息，隐匿“地下”、暗度陈仓的血汗工厂并未绝迹，有时甚至因非法移民的涌入而有更多的血汗工厂出现。1995年8月的一天，在加利福尼亚州埃尔蒙特——洛杉矶附近的一个小城，有一家成衣厂被警察查抄。这个由一家华裔泰国人经营的小厂就是典型的血汗工厂，后被媒体称为“当代最可怕的美国血汗工厂之一”。

这家工厂雇佣的70多名工人大多是来自泰国的非法移民，又大多是女性。她们真的像奴隶一样被迫为雇主卖命，一天要干18个小时的活，而报酬远低于法律规定的最低工资（1995年为每小时5.15美元），一小时仅0.6美元，至多2美元。生病没有医疗保险。那设在公寓楼房里的“车间”四周竞用带尖刺的铁丝网围起来，简直就是监狱，把工人们当作囚犯一样囚禁起来，不许“越狱”，谁想逃跑，就遭到死亡威胁。干活之余的几个小时，她们就集体睡在地板床垫上，垫子里塞的是布料碎片。从1988到1995年，她们就这样像在地狱内一样受煎熬了6个多年头。这故事听起来似乎是中世纪哥特派小说里的情节，却恰恰发生在当代美国。

埃尔蒙特血汗工厂丑闻像纽约三角衬衫公司火灾一样震撼美国社会。收视率极高的电视连续剧《法律与秩序》将此事件编入剧内。美国政府主办的史密森学会受此事件触动，专门举办了一个展览会，题为“夹于岩石与坚城之间：血汗工厂史，1820年至今”。这个展览会曾引起很大争议，不少保守派人士、工厂业主，都因觉得“辱国”、“损己”有失脸面而否定这个展览，但更多的参观者认为，血汗工厂正是美国历史自身的象征，只有用重药才能治愈这个沉疴。

血汗工厂，就一个也太多

血汗工厂问题，从纽约到埃尔蒙特，在全国各地，令人密切关注，而如今，又从美国国内到国外，到中美洲的尼加拉瓜、洪都拉斯、海地，到亚洲的印度、孟加拉、巴基斯坦、中国、越南、柬埔寨，引起严重关切和种种议论。

从反血汗工厂学生联合会这些年的活动，我们可以看出，他们已经把关心的重点移到国外，因为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随着全球化经济的日益活跃，越来越多的美国大企业都往国外发展中国家去投资投产，迪士尼、耐克、沃尔玛、盖普、锐步等，都是积极往外扩展的大公司。这些大公司设在国外的分厂究竟有没有过于剥削外国廉价劳动力？这些国外分厂究竟是不是纽约三角衬衫公司、埃尔蒙特衣厂式的血汗工厂？这些问题正是今天那些血气方刚的美国和加拿大大学生和其他反血汗工厂人士们所特别关心的。如今的反血汗工厂运动与反大公司全球化运动也确有共同之处，两者都反对大公司不顾本国经济发展、不顾本国工人失业问题，而跨国跨洋去为自己降低成本、增加利润。

《华盛顿周刊》编辑T.A.弗兰克一度从事血汗工厂调查工作，有一年曾前往中国调查美国公司所力、工厂的情况。他在一篇报道中写道：

“我记得在中国的—家特别糟糕的工厂。它生产户外用桌、阳伞和凉亭，厂内到处都乱七八糟。工作场所堆满了生产材料，我简直无法从一头走到另一头。有个地方是做金属化学处理的，工人们蹲在冒蒸汽的池子边，好像要突然跳下去游泳。宿舍很脏：通道上垃圾狼藉——橘子皮、茶叶，大家只有一个法子洗澡，就是灌—桶冷水。在这个国家，工人们一般都怕被解雇而不敢抱怨，但这家厂的雇员忍不住告诉我们实情。一个中年妇女无法掩饰的气愤说：我们工作那么苦给的钱却那么少。我们只能猜想他们有多苦，因为那里没有考勤卡。写在工厂墙上的特大汉字是一句口号：‘如果你今天不拼命工作，明天就要拼命找工作”’

反血汗工厂运动反到了国外，有些为跨国公司老板们说话的经济学家就耐不住了，要出来唱唱反调。如经济学家杰弗雷·萨克斯就说：“我所担心的，不是血汗工厂太多，而是太，少。”他和其他血汗工厂拥护者所持的是“比较优势论”。他们认为，从长远来看国际贸易对哪一方都有好处，发展中国家做比工业国家做得好的工作，因此而改善自己的生活状况；发达国家因能转向做更好的工作而更加富裕。他们说，尽管根据发达国家的标准，这些工厂的工资还比较低，工作条件还比较差，但比起先前已经好得多了，更不用说今天血汗工厂的工人再无须去做先前要做的那些事情：种地、肩挑背驮的重活、捡垃圾，甚至卖淫，或失业挨饿。他们所举的例子之一是，1992年美国国会颁布《制止童工法》，后又多次补充条款，结果在亚洲有5万童工被美资服装厂解雇，其中很多孩子不得不去“砸石头、上街叫卖、当妓女”。

血汗工厂拥护者的理论其实似是而非，其实他们最关心的是少数人的自身利益，是富有者无止境的贪欲，而漠视血汗工厂工人们的安全和健康，漠视弱势群体的平等权利和自由民主。美国前劳工部长埃列西斯·赫尔曼曾说：“在这个重视教养、尊严和家庭价值的时代里，血汗工厂是与我们的道德核心相抵触的……这样一个‘地下’问题，我们没有可靠的来源说明，在我们国家究竟有多少血汗工厂。但是，我们知道这点：就一个也太多。”

1991年，在纪念三角衬衫公司火灾80周年之际，美国内务部全国公园管理处在该公司原址、现纽约大学布朗大楼装点了一块铜匾，该楼被称为“在纪念美国历史中具有全国性重大意义的建筑”。铜匾上用大写字母镌刻着以下文字：

三角火灾

1911年5月25日工人们在此

丧生于三角女式衬衫公司火灾

社会责任和劳工立法的新观念

因他们的殉难而出现从而帮助

美国有了世界上最好的劳动环境

2011年，在纪念三角火灾100周年之际，数千人在纽约格林威治村游行。有人用杆子举着女式衬衫，有人佩的肩带上写有火灾死者的名字。现任纽约市长彭博也参加了游行和集会。所有与会者都期望，三角火灾再也不会发生，血汗工厂再也不允许出现，产生血汗工厂的贪婪、歧视和剥削应予根绝，所有劳动者都应享有安全和健康保障，能在平安宜人的工作环境中为社会创造财富，为同代人、为后代子孙造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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