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舞蹈纹彩陶盆》纹饰到油画《舞蹈》

摘要：《舞蹈纹彩陶盆》是新石器时期马家窑类型的典型彩陶器皿。它因口内腹壁上有三组舞蹈纹而得名。布面油画《舞蹈》（现藏于圣彼得堡埃米塔吉博物馆）作为马蒂斯的代表作品用粗犷且富有表现力的线条，简洁的色彩和平涂法，使画面像彩陶之中的图案，整体颇具装饰感。不同的时代，导致了两者差异性的同时，亦有内在的诸多联系。本文通过简单的分析《舞蹈纹彩陶盆》内的纹饰和布面油画《舞蹈》来说明中国绘画艺术对马蒂斯的影响。

关键词：舞蹈纹彩陶盆；《舞蹈》；马蒂斯；中国绘画

中图分类号：K876.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5312（2018）06-029-02

亨利·马蒂斯1869年出生在法国北部。作为法国现代派绘画的代表，亦是西方绘画史上野兽派的精神领袖，同立体派大师毕加索一起被视为二十世纪法国最重要的艺术家之一。马蒂斯在早期的创作中强调一种动感与激情，在受到东方艺术的影响之后，创作的路线转而平和。马蒂斯曾说：“我的灵感常来自东方艺术。”诚然，真正的创造者凭借的不仅仅是天赋，而是对各种绘画风格的把控和理解，将不同的绘画知识加以区分和综合，从而形成独一无二的自己。

马蒂斯作为一个天赋异禀的艺术家，他没有将那种繁琐和华丽的学院主义带入他的绘画之中，在马蒂斯后期的绘画中很少看他表现出光和影的变化（即印象派绘畫的典型特征）而是用一种更为主观的色彩，以一种平涂的画法表达自己的心情，所以在他的绘画中，我们不难看出东方的平面性、写意性对他的影响。他在绘画之中，有意的去削弱物体的体积感，将高纯度的色彩在画面中体现出来，用单纯、明朗的线条去分割空间，从而表达出所展现物体的动态关系。他认真的研究画面之中的线条、色调和构图的方式，并将这些元素不断地组合成一个均衡的画面，从而表达他内心的一种或惊喜、或压抑、或紧张、或平静的活动，或者是他对他所要表现事物的主观态度。

《舞蹈纹彩陶盆》是新石器时期马家窑类型的典型彩陶器皿。它因口内腹壁上有三组舞蹈纹而得名。纹饰分为三组，每组由五个头朝右、双腿分开，像是在水边起舞的舞者组成，简易的线条勾勒出了丰富且动感十足的画面感。为了平衡整体的画面，在舞蹈者的足下辅以平行线纹。在一部分资料上把图像看作为一种祭祀的样式或者巫术的队伍来说明，毕竟新石器时期的生产技术仍处于十分落后的状态，既然造此一物，必有它相当深刻的原因。雷圭元先生在《论图案艺术》中提到，人之所以用“人形”作为一种装饰样式，是因为“人的健美的体格，人的优雅的身姿比例，特别是人的各种舞蹈动作，戏剧形象，都是能够唤起人们的强烈美感的。”或许正是由于原始先民所创造的这些线条图案艺术对之后的中国绘画产生了巨大的影响，使得“中国绘画走的是一条不同的路，中国画家从不像欧洲画家那样，努力把物体重现的一模一样，表现色彩、质感、体积等具体形态。中国画家特别强调线条，把线条当作主要的描绘和表现工具。”也正是出于对线条的热爱，马蒂斯在他的创作中将线条与色彩运用到极致。他采用了粗犷且富有表现力的线条，简洁的色彩和平涂法，使画面像彩陶艺术之中的图案，整体颇具装饰性。

布面油画《舞蹈》作为马蒂斯的代表作品，灵感源于作者在地中海的海滩上看到人们跳一种叫“沙达那”的舞蹈。作者在作品中表现了五名身材曲致的女人手拉手在大地上舞蹈的场景，用纯度极高的蓝色代表天空（也可看作大海），绿色表示大地，女人们赤裸身子舞动于人间。整幅画面因为人的联系将分散的色块连接在一起。他们伴着音乐的节奏陶醉在彼此构建的世界之中，将自己完全的交给大自然。马蒂斯用纯化的线条去分割空间“他赋予了现代艺术的原始初义——原色有其自身的美感与单独存在的必要性，立于原色的对比可画出简约与自然的本质”。从手臂到腰身再到臀部的曲线都像是经过了反复的推敲与思考，简约有力的轮廓展现了人物的立体效果，平涂色块所产生的律动营造出了和谐、简约、率真的本质，这都显示了其绘画风格与东方绘画极大的相似性。

我们可以在马蒂斯的作品中发现，看似是任意涂抹的平庸之作实则暗藏了诸多画家的心思。他不认为对于事物具象的表达是一种美感，他索然放弃了所谓的“画的像”而是转向更高层次的追求——简单的线条与纯粹色彩。他是想通过这种“简单”与“纯粹”来表达自己内心的情绪——“愿你走出半生，归来仍是少年。”它把观者带入了另一个世界之中，我们驻足在画前，心已远去，回想少年模样——你是否还曾怀有当年那份悸动的心？或是人生暮年，你是否还能侧耳听君歌一曲，暂凭“舞蹈”长精神呢？

在我们发掘出来的诸多陶器中（例如人面鱼纹盆）其纹饰都是简单的勾画却形态丰满。仔细观察，在舞蹈纹彩陶盆的画面中最前方的两个人并没有完全的握住对方的手，像是中国画中“留白”的空间，引发观者的联想——是音乐节奏突然的加快而导致的突发性事件，还是对于观者的一种“邀请”，像是在对画前的人讲：“来吧，一起狂欢！”同样，我们在舞蹈纹彩陶盆的纹饰中也发现了类似的“邀约’一在队伍两头的人向外同时伸出了两只手，我们不妨理解为那多出来的一只手是在向外面的人作“邀请”。又或是表达了一种连续性，在画面之外仍有一群人和她们一同舞蹈，这何尝不是对生命的礼赞，又何尝不在表现着一个“大同”的社会场景呢？画中的世界，并没有忠实的反映着自然万物，也没有用主观的角度去过度解释自然，而它却具有自身绝对的存在，在一颦一笑间，尽是人间百态。而这样的表达，不正是中国绘画所表达的意境吗？而那种富有韵律的舞蹈，如“度曲未终，云起雪飞”般，让人不禁联想到敦煌壁画中的飞天，东西方艺术在“舞动”的瞬间相互交融在一起。

马蒂斯曾将自我融入自然之中，如同中国绘画之中“皆微于言象之外者，可心取于书策之内。”宇宙万物，除去其原有的表象之外，更重要的是它所要表达的精神，那种“物我两忘”的境界。诚然，我们在东西方的绘画中看到了它们明显的差异。于中国而言，强调的是一种归顺，一种人与自然共处的和谐，所以我们在舞蹈纹彩陶盆的纹饰中看到的是一种秩序。而在油画《舞蹈》中我们领会更多的是一种打破常规的精神，无论是对于常规绘画的一种冲击，还是对自然的一种反叛。

一个是新石器时期的陶器作品，另一个作为二十世纪野兽派画家的经典作品，不同的时代也导致了它们所表达的内容的差异。首先，原始先民的生产力低下，一个器具的制作或许需要很多人的协助才得以完成。其次，原始的先民的绘画水平处于简单的勾勒状态。而马蒂斯所处的二十世纪初期，工业革命在某些欧洲国家已经取得了辉煌的成绩，生产技术的不断成熟，思想领域的空前发展，绘画方面不仅有文艺复兴之后的新古典主义的兴起，还有讲求色彩与光影变化的浪漫主义的浪潮，一大批艺术家蜂拥而至。这些原因都会使人在绘画及审美中有较大的进步。马蒂斯以一个叛逆又莽撞的小伙子的姿态扒开一大堆“主义”的表层直击绘画的本质，或许正因为这种叛逆与“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精神，让他开辟了一条绘画的先河。他穷其一生追求平衡、纯粹与宁静的艺术。“他通过俯拾皆是的家居、画室、窗外景致等题材，透过被他的直觉与细心观察转化了的平实无奇的日子，落实其内心世外桃源、牧歌生活的想象。”运用强烈的红、黄、绿等醒目的颜色来架构空间。在他的绘画里，我们也领会到了他要表达的那种精神，当然，他所要探究的亦是绘画所表达的。而这一点正如中国绘画所倡导的——“意境”——在似与不似之间追求一种精神的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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