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主不是个好制度?
有这样一个事件:某地区有一批建于上世纪50年代的房子,已经成为危房。政府早就定下要对其实行危房改造。这本来是一件好事,但是,现在遇到一个麻烦。大家对发展商的拆迁方案意见不同,于是,举办了一个全体居民的投票。总共5473户居民,2451票同意,1228票反对,32票无效,1762票弃权。显然,同意接受拆迁方案的占多数,那么,是否反对者也就必须接受这个方案?
按照人们对于民主通常意义上的理解,既然是全体投票,依照民主的规则,就应该少数服从多数。那些不愿接受拆迁方案的人应该无话可说,无条件地接受大多数人的意见。否则,搞这个投票活动干什么?这个民主投票的方式似乎找到了对付“钉子户”的合法、有效的手段。但是,人们思来想去总觉得不对劲,如果这个拆迁方案对于很多居民确实不尽合理,那么,这种民主投票的方式岂不真的成为“多数人对于少数人的暴政”?
有人指出,真正的民主是有条件的,对于公民生命权和财产权这种至高无上的绝对权利,不适用于民主表决。也就是说,我们不能用投票来剥夺他人的生命,也不能用投票来剥夺他人的财产。这种解释听上去很有道理,但是,生命和财产是每个社会每个人最大的、最根本的问题,如果在这两个根本问题上民主不适用,那么民主究竟适用在哪里?是否可以说,在一个社会的根本问题上,不能采取民主的方式?
英国前首相丘吉尔说过:“民主是个不好的制度,但是,还没有发现比它更好的制度,所以我们不得不用它。”因此,我们同情不愿接受拆迁方案的居民,他们的遭遇再次证明了丘吉尔的论断,证明了民主对于他们是一个不好的制度,而这个不好的制度正在以绝对真理的架势压迫着他们。“投票事件”至少让我们看到,民主不是万能的。
人类社会对于民主的迷信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严重。把民主视为信仰,视为绝对真理,就会导致这种对于民主的迷信。事实上,民主制度并不是包治百病的灵丹妙药。苏格拉底说:雅典的民主是一种愚蠢的制度,结果雅典人用民主投票的方式判处了他死刑。柏拉图“理想国”里的哲学王就是在抵御民主制度。亚里士多德对于民主充满了警惧和戒备。美国学者罗尔斯说,公平是比民主更高的社会原则。
从这个意义上说,丘吉尔对于民主制度的本质是看得比较清楚的。丘吉尔的话也许是关于民主被引用最多的话。从这段话里我们应该看到两层含义。第一,民主制度并非完美的制度,它有自身难以克服的缺陷。但是,有些人简单地认为,既然没有发现比民主更好的,那么民主就是最好的。因此,民主成为一种制度崇拜。
美国哲学家理查德·罗蒂说,民主不是真理,民主与真理无关,民主只是特定的人们选择的一套有效的管理方法。按照理查德·罗蒂的观点,丘吉尔把民主说成是“不好的”,这种说法本身就错了。民主无所谓是好的或不好的,就像科学也不能用好坏评价一样。民主既非“好东西”,也非“坏东西”,民主和科学一样,都是一种工具,关键在于如何使用它。民主掌握在坏蛋手里,将会造成更大的灾难。
关于民主投票这种方式,关键问题是如何使用民主这个工具。按照真正的民主,如果这个投票活动是大家都同意的,那么投票结果就应该被每个人接受。如果并不是每个人都同意,那么这个投票就不该举行,举行了也是无效的。换句话说,如果大家都同意使用民主这个工具,那么就应该接受这个工具的任何结果。如果并不是每个人都同意使用民主投票这个工具,那么这个工具就不能以绝对真理的姿态强迫每个人。
民主是把锤子,可以盖房子,也可以拆房子;民主是个杯子,可以盛美酒,也可以盛毒药;民主是把刀子,可以切菜,也可以杀人;民主是条绳子,可以钓鱼,也可以上吊。民主就是一个工具,就看谁在使用它,如何使用它。坏人实行的民主也是民主,并不因为坏人在实行民主,坏人的民主就是假民主。好人实行的民主也不等于就是真民主。民主没有好坏之分,政府可以使用它,黑社会也可以使用它。民主不是真理,也不是信仰,只是一个社会管理工具,因此,民主只有多大程度适应社会现实的区分。
编辑/梁宇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