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用数学家的头脑观察新闻

小学五年级时，住在一个偏僻煤矿的工人村里, 家门口是一个河塘。 放学后，与小伙伴们光着屁股钻进荷花下摸鱼，听矿工上下班的汽笛声，看徐徐远行的运煤火车，读《参考消息》关于印巴战争、苏联红场出现拉客妓女的报道、《人民日报》整版整版刊登的西哈努克亲王的声明。汽笛、火车、报纸代表着外部的世界。整个工人村里，只有我家和老矿长家订有报纸。母亲从每月36元的工资里，拿出7元钱给我订报。邮递员每天上午10时准时把报纸送到我家来。从小学到大学，积累了10几大本的剪报集，里面分门别类地剪贴着自己喜欢的新闻作品。上研究生院后，读报纸的兴趣转为对新闻作品在写作风格上的欣赏和批判。

几十年来，我总是在学着用记者的眼光和方法观察新闻事件和新闻事件的报道。但是，在这篇文章里，我尝试着用一种我过去从未用过的视角——数学家的视角来讨论新闻报道和新闻评论问题。

人们常常认为，自然科学的无人性与新闻的人性化无缘，认为数学会使人变得麻木。比如，学数学的人对夕阳下草原上的一个蒙古包不会产生感情上的冲动。看到夜空上一轮皓月，女朋友情意绵绵地拉着他的手说，“瞧，天上的明月在看着我们。”男生说，“那不就是一块大烧饼吗。”拿破仑对于喜欢数字的人特别鄙视，他说，“总是不停地唠叨how much, how many, 你就会变成一个胸无大志的杂货店小老板。”但是，8年前，美国数学家John Allen Paulos出版了一本书《一个数学家读报纸》（A Mathematician Reads the Newspaper）。这位数学家从“概率论”、“微积分”、“锚地效应”、“混沌理论”、“复杂性理论”、“非线性数学”、“光环效应”独特视角观察了新闻学中的某些有趣的现象。读了Paulos的理论后，你确实能体会到一个西方哲人讲的这句话的意义：“一个无知者讲述和相信的一千条新闻，一旦到了数学家手里，立刻就会死亡”。

一、锚地、光环与概率论

新闻的炒作和肤浅的评论通常是指在新闻事件观察中，不注意了解各种变量的变化行为、复杂的非线性系统、正面和负面的反馈，而陷于一种Paulos称之为“锚地效应”、“光环效应”或“概率论效应”。

在新闻报道和新闻评论中所谓锚地效应表现在没有批评精神的记者往往拘泥于俗套的、死板的、缺乏想象力的思想框架或者话语框架内。作者抛锚在读者容易理解的陈旧的知识或者读者所熟知的简单化的类比上。

比如，2002年8月，5000多国际科学家聚集中国，为什么唯独英国物理学家霍金在中国报纸上成了明星？这是因为许多媒体的新闻报道和言论夸大了这个人在他所在学科的重要作用（有的记者和评论家称他为当代最伟大的科学家）、强调他是引导科学发展潮流的最前沿的科学家、让他与世界上最伟大的科学家（爱因斯坦）发生某种直接的联系（继爱因斯坦之后最伟大的科学家）、让受众感觉到它是人们学习的榜样和崇拜的偶像。

而事实上，他之所以成为科学明星，主要因为他是一个身体具有最严重残疾障碍的人和独特反常人格和心理身体素质的人。新闻评论员要学会诊断新闻报道中的简单化，要对新闻报道中使用的妖魔化、黑白分明手段保持警觉。比如，一国的英雄, 另一国的妖魔。一国的妖魔形象，在异国的电视上是英雄形象。比如，布什和萨达姆在美国和伊拉克不同的形象。

所谓光环效应，是指作者在新闻报道和新闻评论中被新闻事件或者新闻人物的外表装饰和特征新影响、迷惑甚至操纵 ；所谓概率论效应指评论作者运用线性的思维方式。比如，写到讲英语的人，一定以为他是美国人 ；写到美国人，一定认为他是金发碧眼的白人 ；写到美国发生的炭疽病毒恐怖事件和首都华盛顿发生的狙击手枪杀平民事件，一定推测是穆斯林恐怖分子干的。

但是，有的时候，在评论写作中运用概率论来分析一下世界最大的恐怖来自哪里，却会出现一种非线性的发现。比如，用平民被杀害的数字比较来评判谁是当今最大的恐怖威胁或分子 ：本拉登杀死了多少平民？美军在阿富汗杀死了多少人？美军在海湾战争中杀死了多少平民？以色列杀死了多少巴勒斯坦平民?巴勒斯坦杀死了多少以色列平民？美军在越南战争的死亡人数？越南在越南战争中的死亡人数？美军在越南战争中的失踪人数？越南在越南战争中的失踪人数？

二、学会用数字观察新闻

在新闻报道和新闻评论写作中，不仿学学用数字观察问题。 数字是观察和报道新闻的一个视点。

例如，通过比较阿富汗战争中伤亡数字的报道， 就会明白为什么美国多数媒体拒绝报道阿富汗平民伤亡、 拒绝报道海湾战争中伊拉克平民伤亡。 在海湾战争中，美国媒体对伊拉克士兵的伤亡数字的报道一直模糊不清。但是，据估计，至少有8万伊拉克士兵丧生，有150万平民死于战争和随后的联合国经济制裁。伊拉克是一个只有1800万人口的国家，是美国人口的7%。如果美国死亡同样比例的士兵，阵亡士兵人数将达到114万；如果美国死亡同样比例的平民，老百姓的死亡数字将达到2000万人。

同样地来看越南战争。长期以来，美国媒体对越南战争中越南人民的死亡数字避而不谈，总是念念不忘地报道美军的死亡数字：5.8万人。据估计，有650万人口的越南，至少有250万人在越南战争中丧生。美国媒体总是不厌其烦地报道越战中美军失踪人员问题，而对越战中越南人失踪人员避而不谈。事实上，美国在越战中失踪人员大约为2000人，而越南在战争中的失踪人员为20万人。

美国在二战期间共有失踪人员8万，但美国政府和美国媒体从来没有将其政治化。为什么美国媒体要把越战失踪人员政治化？

再如，联合国儿童基金会报告说，每年有几百万儿童死于麻疹、破伤风、呼吸道感染和痢疾等常见病， 其中因患呼吸道感染和痢疾死亡的儿童超过艾滋病死亡人数， 而这些病只要花上1.5美元的疫苗或1美元的抗生素就可救治。联合国儿童基金会估计，只要投入25亿美元就可救活这些孩子。可是，在今天的世界，某些国家的政府和国会宁愿去花几百亿美元购买军火发动战争，也不愿意救助儿童。

正如陈家兴《从时评热谈媒体的舆论导向》（《中国青年报》2002年9月20日）指出的，有时候一种观点的表达毕竟是不全面的，任由某种偏激或偏颇的观点发布，而不让不同观点自由表达，其危害性同样是不可低估的。这就是德国舆论学者诺埃勒·诺依曼的“沉默的螺旋”理论揭示的“舆论负面效应” ：“已有的多数人的舆论对少数人意见构成无形的压力，形成一方公开疾呼而另一方越发沉默的螺旋式过程，于是更为强大的舆论生成。”在具体的新闻事件中，这种“沉默的螺旋”有时候却很有害，因为它不利于公众多角度地思考与观察问题。

用数字观察问题的同时，要警惕数字陷阱和数字迷信。 虽然广大公众科学素质不强，但是，任何科学数据在消费产品中的出现，都会诱惑或者吓跑消费者。比如，绿色食品、抗辐射手机、纳米冰箱、纳米食品等等。在新闻评论和新闻报道中，有的作者喜欢使用简单明快的数字、可以简单排列的数字。如，各行各界每年评比的“十大企业家”、“十大富翁”、“十大杰出青年”、“十大畅销书”、“十大新闻”等等，与其说是评比，不如说是拼凑。为什么这么凑巧会出现“10大”，而不是“9大”、“11大”？这是出于对某种数字的迷信，而忽略了是否真得这么凑巧出现“10大”。有的时候，评论为了获得某种冲击效果，作者喜欢用“最可恨的人”、“最可爱的人”等等字眼。

在新闻报道和新闻评论中，还要警惕极大化与极小化的倾向。 所谓极小化是对事态的低估。例如，为了强调400万个硬币数量不大，记者可以写道：这些硬币可以装进一个每边为6英尺的方盒子里。极大化是对事态的高估，强调问题的严重性。为了政治或商业的利益，采用线性测量的方法评估新闻事件。比如，为了强调400万个硬币数量的惊人，记者可以写道：这些硬币可以从海平面一直铺到珠穆朗玛峰顶峰。

新闻观察和批评中，要注意对数字的正确使用，防止数字的错误使用和滥用，特别要防止滥用数字进行政治说服。 在新闻评论中，既要运用数字帮助读者理解社会问题，同时要对媒体新闻报道中数字的运用持怀疑态度。比如，要弄清记者在报道时，是情绪化对待数字（世贸大厦死亡数字的报道，凤凰卫视报道说5万）?还是过分冷静地对待数字(美国媒体对阿富汗平民伤亡不做报道)？缺乏准确数字的新闻报道往往会被戏剧化的场面、画面和本能所摆布。例如，人们对空难的死亡十分恐惧，而事实上，癌症的死亡人数极大超过空难人数的死亡人数。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现象呢？这是因为报纸在这方面的报道不平衡。几年前，有人曾经对《纽约时报》的头版跟踪两年做过统计,发现癌症每死1,000人, 《纽约时报》给予报道的篇幅为0.02条, 而空难每死1,000人,这家报纸报道的条数为138条。

三、线性、混沌、蝴蝶效应

某日去周口店北京猿人遗址参观。遗址博物馆年轻漂亮的女解说员说，“北京猿人的年龄迄今已高达60万零1岁。”

“你如何对北京猿人年龄知道得如此准确？”

“因为我去年刚到这里工作时，博物馆馆长对我说，北京猿人的年龄是60万岁。”

这个笑谈嘲讽了那种在新闻报道上那种简单的线性思维模式。在90年代初，西方媒体和学术界根据线性的思维惯性，依据当时黑白分明的简单化新闻报道，片面强调、夸大某个数字，突出中国发生的多种变化中的一个，发表“中国崩溃论”；90年代后期又出现“中国威胁论”；进入21世纪，又出现“中国衰亡论”。

根据蝴蝶效应，要注意新闻报道事件的复杂化和灰色地带。 新闻实践和变化往往是充满了各种意想不到的、相互作用的变量的非线性世界。但是，政治家、经济学家和新闻界喜欢采用线性模型计算、预测和报道新闻。 新闻评论家在对未来变化和发展趋势的预测上，总是喜欢搜集媒体上有关这项发展变化的点点滴滴新闻和信息相加在一块，然后分析评估，从中找出事物变化的趋势，并做出自己的预测。 这种根据新闻事件事例的累加做出的线性的预测疏忽了不同发展趋势、变化的相互作用，忽视了某些意想不到的因素。这种预测常常会见木不见林，甚至导致严重的后果。

比如，没有一家美国媒体会预见到911事件。再如，在财经报道中，经济的运行常常是非线性的复杂，比如互联网经济的发展与预测。但是，经济学家和记者们却常常在报纸和电视上试图精确预测经济的未来发展。比如，谈话节目、股市分析节目、财经报道栏目等等。 媒体做这种精确的现行预测是想满足受众的期望，但是，事件的最终变化的发展往往否定评论家们的展望和预测。因此，我们在评论刚刚在报纸上或电视上阅读收看到的新闻报道时，不妨用混沌理论和复杂性理论的思维模式，对全球媒体关于政治、军事和经济等重大问题的报道持一种怀疑的态度。比如，媒体上报道的有关美国发动的阿富汗战争、反恐战争、伊拉克战争的报道、政府声明和政策等。复杂性理论运用到新闻评论中将有助于读者理解新闻事件和发展的复杂性，表现媒体的独立性。

在新闻报道和评论中，不妨运用另一种数学理论——蝴蝶效应观察和分析新闻事件。所谓蝴蝶效应指一只蝴蝶在中国抖动一下翅膀， 几个月后会给美国东海岸带来一个飓风。 这种非线性系统是无法用规则和方程预测和计算出来的， 任何预测最终都以失败而告终。干草的发明促进了北欧的城市发展。在古罗马时代，南欧的天气温暖宜人，一年四季都可以在草原上放牧。但是，北欧的城市需要马车和牛车运输草料。 直到中世纪早期，一个无名的农民偶然发明了干草，这项发明使人类可以大规模圈养牲畜，导致人口的增长和迁移， 最后也导致了权力中心从罗马转移到巴黎和伦敦。

纸张的发明有同样重要的历史意义，带来了欧洲文艺复兴。再如，电力的发明当时并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20世纪40年代，IBM并没有为刚刚发明的计算机所动，没有预见到其在信息传播上的任何前景，更不用说有人会预见到它会成为今天人们须臾不可离开的交流工具。马克尼发明无线电，当时仅仅是为了寻找一个跨海电话通话的替代物。

四、复杂性理论、说谎者悖论

新闻报道和新闻评论越人性化，就越有冲击力。比如，我们在媒体上看到的生态新闻都是充满了人性化的。但是，生态究竟是人性的还是无人性的？记者和评论员们在报道和评论生态问题时，总喜欢简单地把所有的生态恶化归类于人类破坏， 总是寻找人的因素， 而不是自然界本身的自然活动和演化过程与结果。 为什么记者不愿意报道深究自然界本身的变化呢？

这又回到了新闻学的要素“5W”：没有Who（谁）可以报道、去采访。最难办的是，自然界本身发生的变化What很难为一般公众所理解或发生兴趣，为了引起公众对生态环境的兴趣，记者喜欢在生态问题的背后，找到一个自私自利的商人、或者一个无耻的贪官、或者一个勇敢的环保主义者的故事。记者喜欢把生态环境的任何变化归咎于读者能够接受和理解的因素。在政治、经济和社会变化新闻报道中，记者同样陷入程式化的套路，只关注表面的东西，而不深究自然本身、系统本身的某些非人性的复杂因素。

其实，在新闻的日常报道和评论中，都可以运用复杂性原理加以分析。几年前报道说，每8个妇女中，有一个患乳腺癌的可能。这个数字是正确的，但问题是，这个数字会在读者中引起误导。首先，这个数字不意味着乳腺癌的死亡率，乳腺癌的死亡率为二十八分之一 ；乳腺癌的发病率是随着年龄增加的。50岁的妇女，发病率为1/50；85岁的妇女发病率是1/9。一个20岁的女子在30岁前患乳腺癌的可能性仅为万分之四。妇女乳腺癌发病率的增加，还与医学诊断技术的发展有密切关系，过去很多不容易发现的疾病，今天很容易被诊断出来。此外，由于生活质量的提高，过去妇女常见的疾病减少，反而凸现了乳腺癌的发病率。

90年代中期，美国的一项有关家庭计划生育的安全套使用调查发现，安全套的失败率为10%。问题是这种百分比是如何获得的，从哪里获得的。这种调查问的是使用安全套的夫妇，10对夫妇中，差不多有一对的回答是失败。问题是，这样的调查，并不能准确和完整地反映安全套失败的真相。 安全套的失败如果是指泄漏，上述统计就不准确，因为技术专家试验表明，安全套泄漏事故发生的几率几乎是零 ；如果安全套的失败率指的是怀孕，这样的统计结果取决于调查对象的年龄、种族、婚姻状况等许多因素；如果是指性病的传播，这又取决于安全套在性交过程中的具体方法、步骤等等因素。

再如，今天人类的主要杀手是心血管病和癌症。另外，车祸、事故等死亡又时有发生。前者死亡者多为老人，而且人数大大超过后者。后者人数虽然比前者少，但是，年龄偏小。因此，后者失去的生命虽少，但是，失去的年龄却超过前者。

再如，现在保健药品的宣传与广告很多，比如前两年鱼油的盛行。报道说，深海鱼油对人体的健康特别重要。但是，这种宣传并没有具体讲清楚这种保健品究竟对人体的哪个部位见效快。 再比如，有的房地产广告说，每月支付2,000元就可住上现代公寓，但是，广告并没有明确说要付多少个月。广告设计常常把一些与产品无关的画面、细节和任务放进来， 把一个明星或模特的形象插进一个酒广告或保健品广告， 插进一个唤起回忆感情的场景，或者用名人形象促销产品。观看和阅读广告成了一种娱乐。比如用巩俐做推销张裕某种葡萄酒的广告， 人们不会去追问巩俐是不是每天喝这种酒，而是把广告作为娱乐品欣赏。比如，电视和报刊都有时装节目或专栏。但是， 谁又质疑过时装节目或栏目的实际意义？时装的价格？谁会穿这种时装？再如，住别墅的大款与睡在工棚里的民工在看《花花公子》的封面裸体女子的时候， 心理差距有多大？交通肇事死亡与恶性杀人死亡哪个人数多？如何量化当地人与外地人？如何量化“三个代表”的学习效果？

在新闻报道和新闻评论中，还可运用说谎者悖论观察复杂的新闻事件。假设，如果萨达姆或布什说:“我讲的话都是假话”，如果他们讲的是真话,他们讲的话是假话。如果他们讲的是假话, 他们讲的话就是真话。由此，我们就布什说的“伊拉克拥有核武器”，搜集美国和伊拉克两国政府的各种声明和新闻报道，分析究竟谁的谎话更多，或者谁的真话更多。

五、“瓶子里的妖精”

有的时候，在新闻报道和新闻评论的时候，不妨运用一下“瓶子里的妖精”数学命题。根据这个算题，你花了任何价钱购买一个装有小妖怪的瓶子，拥有了这个瓶子，你可以随心所欲地获得一切想要的东西。一旦你获得了所有的东西后，你要卖掉这个瓶子。条件是，你所卖的价钱必须低于你购买的价钱，否则，你就会失去你的一切，同时在地域中饱受煎熬。问题是，你花一分钱购买瓶子，瓶子肯定是卖不掉的；2分钱购买瓶子，同样卖不掉；3分钱购买也不会卖掉；4分钱、5分钱、6分钱......甚至花1,000元也很难卖掉。这种数学推算的结果是，花再多的钱也不可以购买这个瓶子。

但是，从心理学角度看，为了生存和改善生活条件，人类更关注短期的、近期的和周围的变化。你很可能会花10万元去购买这个瓶子，因为你会认为距离失去一切的条件相差十万八千里，毫无担心的必要。比如，为了改善胡同里的居民住房条件、冬天取暖条件和夏天洗澡条件，北京拆除四合院，而不在乎这种对旧建筑的破坏从长远看是对历史、文化和传统的破坏。

但是,也有的时候,人们会关注那些与他们遥不可及,甚至毫无关系的问题,而忘记了身边面临的重大紧迫的问题。那些遥远的问题多半是媒体通过电视画面的炒作、情绪化手段带来的一种心理上的恐惧和担忧。比如，中国面临的最大恐惧应该是北方的缺水、污染、贫困、农民问题、下岗工人问题、社会保险问题、艾滋病泛滥问题、贫富差距问题，而不是恐怖主义。但是，媒体的作用，使人们忘掉了自己身边的急迫问题，而关注那些遥远的问题。这种对问题的误判多半是媒体制造的结果。

六、呈指数增长的新闻价值、倒金字塔

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新闻报道和新闻评论一定要把时效性放到极其重要的位置上，这是因为新闻价值与受众对这一事件的兴趣呈指数增长。人类喜欢反常、新鲜和戏剧化的故事。报纸和电视在新闻报道中，最大限度地强化和满足了人的这种阅读媒体的倾向。比如，霍金、纳什到了中国，由于名人效应和反常效应（而不是科学效应），中国媒体对他们的报道一下子成指数增长，公众对他们的兴趣也一下子被煽动了起来。但是，这种对新闻的兴趣，来得快，消失得也快，其新闻价值的寿命是有限的。因此，时评家们要抓紧时机，在公众的兴趣消失之前把新闻评论写出来。

陈家兴《从时评热谈媒体的舆论导向》（《中国青年报》)说得好，“当下，媒体竞争趋于激烈，具体在时评上也是如此。一个新闻事件出现，媒体对它的快速评论，其对舆论的影响与作用不仅巨大，也有助于奠定媒体的社会地位，进一步增强其影响力；相反，如果媒体的时评总是慢半拍，又没有其他新颖观点，影响力就要小得多，在媒体竞争中就难以占得先机。”

但是，也要防止出现邹云翔在《时评应该是社会科学的普及阵地》（《中国青报》9月13日）中批评的现象：“近来读的一些时评文章，总体感觉一个字：累。那边才出一个新闻，这边众写手就一起写了，你道好，我就道不好，如此这般各种媒体一片沸腾，但是持续不到三天，迅速降温，另炒其他问题。很多时评作者，往往只求时间上能够赶上，质量上却很难顾及。他们永恒不变的一个思路模式 ：官方政策不对，贪官更坏 ；强者错误，弱者可怜......我常想，有的作者是不是可以编个软件，有什么事件发生，将有关要素输入自动生成文章。‘时评不应是感性的喧哗，也不应是简单的谩骂’”。

在新闻报道和评论的选题上，要注意运用新闻选题的倒金字塔结构效应。所谓新闻选题的倒金字塔效应，是指 ：新闻人物的倒金字塔结构——在媒体上越有名气，出现的频率越高 ；新闻信源的倒金字塔结构——中美报纸头版新闻50%以上的信源来自政府 ；男性的倒金字塔结构——中美媒体头版涉及到的新闻人物、引用的信源多半为男性; 媒体报道的人、公众关注的人、能引起公众兴趣的人，集中在少数新闻人物或公众人物身上; 新闻发生地的倒金字塔结构——华盛顿、纽约、伊拉克、阿富汗、北京、科索沃；财经新闻发生地的倒金字塔结构——华尔街、好莱坞、微软。

在新闻评论写作上，一方面要遵循这种选题上的到金字塔原理，同时，不要忘记为平民说话、为新闻选题关注较少的弱势人群说话。在对某条新闻发表评论的时候，还要注意这条新闻的信源来自哪里：政府的报告？学术界的调查？还是意识形态的宣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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